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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姐姐，我既能找到埋藏地下30年之久的地雷，余生我也一定要找尋到你。”
11月16日下午，中越邊境文山州麻栗坡縣老山西側壩子雷場，南部戰(zhàn)區(qū)陸軍云南掃雷大隊官兵正在用手拉手徒步檢驗的方式，把最后一塊已掃雷場移交給當?shù)匕傩?，至此，中越邊境云南段第三次大面積掃雷作戰(zhàn)行動圓滿結束，這塊威脅了當?shù)匕傩諑资甑?ldquo;死亡之地”，終成一片凈土。
11月26日，新華社軍事欄目播出《走入雷場，也許我們不再回來》的視頻，展現(xiàn)了掃雷大隊官兵用生命掃雷的日常。視頻最后，戰(zhàn)士們站在鏡頭前，對親人說著自己最想說的話。25歲的張中君在戰(zhàn)友中稍顯稚嫩，但語氣卻異常堅定，“姐姐，我既能找到埋藏地下30年之久的地雷，余生我也一定要找尋到你。”
這是張中君當兵的第8年，也是四姐張中霞失蹤的第5年。
姐姐突然不知所蹤 他帶著姐姐身份證去排雷
張中霞的身份證，被張中君一直帶在身上，無論是日常生活還是上雷場排雷。
1993年，張中君出生在貴州，家里姐弟四個，張中君是老幺，張中霞大他四歲。張中君出生不久父親就去世了，母親帶著姐弟四人改嫁到重慶綦江，和帶著一個女兒的繼父一起生活。小時候，家里條件不好，姐弟幾個的關系卻非常親密。幾個年長的姐姐很早就出去打工，張中君和張中霞則每天一起上學和放學。張中君和其他幾個姐姐性格內向，張中霞卻性格開朗，“像個男孩子。”小的時候，弟弟被人欺負，姐姐一定要去“打回來”。
媽媽每天都在等著女兒回家。 (張家大姐的手機上為張中霞照片。)
入伍前兩年的義務兵期間沒有探親假，張中君一直沒回家。2012年，張中君要參加士官學校考試，姐姐得知后非常高興。他記得，在去士官學校考試時，姐姐還特地給他轉來1000塊錢作為路途開銷。張中君最后一次和姐姐見面，還是2010年，弟弟入伍前的兩天，張中霞趕回綦江家里送行，“要努力，但是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，好好的。”對于最小的弟弟，張中霞一直很疼愛。
但2013年9月，正在云南部隊里的張中君突然接到媽媽從綦江打來的電話，“你姐失蹤了，已經(jīng)報了警，警察也找不到人。”而此時，離張中霞失蹤已經(jīng)過去了近兩個月。
姐姐只帶走一張電話卡
家人多方尋找未果
王永素回憶，自己是在2013年7月9日接到女婿王林的電話，才知道女兒不知所蹤了，“女婿說，他們前一天晚上吵了一架，當天晚上分開睡，第二天早上又吵了。”女兒去上班以后，到了辦公室沒多久就又出去了，“再也沒有回來。”
張中君在出任務中。(受訪者供圖)
公司老板看張中霞久久未歸，才給王林打電話，但再也找不到張中霞。隨后，王林向重慶市公安局沙坪壩區(qū)分局童家橋派出所報案，但因為失蹤未達立案時間標準，7月10日，公安機關正式立案。
王永素回憶，7月9日，女婿王林在尋找一天未果后，給她打電話詢問張中霞是否回家，王永素這才知道女兒失蹤了。據(jù)悉，張中霞離開公司時，錢包、手機、身份證、錢、首飾都留在了辦公桌上，唯獨帶走自己的手機卡。
等到2014年張中君入伍后第一次回家探親時，姐姐已失蹤快一年了?；丶业囊粋€月，張中君腳不沾地地各方尋找，他找到派出所，但警方也沒有新的線索。他又找到姐姐的閨蜜、同事、同學一一詢問，仍然沒有線索。
對于張中霞的突然失蹤，包括她閨蜜在內的很多人都覺得不可思議。張中霞的同學告訴張中君，“前幾天，我們還打電話來著，看不出來她有什么心事。”就在2013年7月5日，大姐張中美還給張中霞打電話，“我約她去成都找二妹耍，她還說要上班怎么去得了?”當時，電話那頭的張中霞有說有笑，沒有一絲異樣。
在張家人心里，張中霞一直都是直腸子，有什么事兒都不會憋在心里，“更別說突然這樣一聲不吭就走了。”家里人猜測張中霞是否有心事，但母親王永素卻怎么也猜不出來，“雖然他們夫妻前一天吵架了，但他們經(jīng)常吵架，有時候還動手，她也沒有想不開過啊。”
2014年，張中君帶著遺憾回到了連隊，2015年，他被抽調進入排雷大隊，開始了為期三年的排雷生涯。2015年，中越邊境云南段第三次大面積掃雷作戰(zhàn)行動展開，在云南服兵役的張中君被調往掃雷大隊。三年間，排雷大隊輾轉10多個作業(yè)雷場，共排除當年戰(zhàn)場上遺留下的未爆地雷、未爆彈1000余枚。
2016年，他再次回家探親，又是多方查找，但仍未有消息。今年7月，張中君再次回重慶探親，但仍然沒有消息，姐姐張中霞如同人間蒸發(fā)一般。
新的任務就要來了
“姐姐等我完成使命脫下軍裝”
執(zhí)行排雷任務時，軍人是不能有雜念的。但是，張中君排雷時，隨身攜帶的姐姐身份證卻像一針強心劑，“想著姐姐，在掃雷任務中面對地雷危險時，如同姐弟并肩戰(zhàn)斗一樣，就不會害怕退縮。”
這些年，張中君的母親一直生活在對女兒的思念中，家里沒有張中霞多余的照片，她就把女兒的社保卡仔細珍藏，想女兒了，就把社?？ㄉ系恼掌煤枚嗽斠槐?。
王永素沒有文化，也不知怎么尋人。這幾年，她跑遍了重慶、貴州的多個寺廟，聽到哪兒的菩薩很靈，不管遠近她都要去拜一拜，祈求女兒回家。逢年過節(jié)，家里團聚，王永素團圓飯吃不了兩口就會淚眼婆娑，“老四在哪都不知道，我怎么吃得下?”王永素說，自己現(xiàn)在也沒什么其他愿望了，“我就希望死之前，能看到她是好好的，就可以了。”
最近，在邊境掃雷行動中英勇負傷，失去雙手和雙眼的英雄杜富國的故事家喻戶曉，張中君的家人也曾看著報道感嘆掃雷戰(zhàn)士的不易和危險。他們不知道，杜富國和張中君是同一個掃雷大隊的，自己的兒子、弟弟面臨著同樣的危險。張中君一直不敢告訴家里人自己在部隊干什么。每次打電話回家，他都說自己“在訓練”“沒什么事兒”。張中君說，掃雷大隊戰(zhàn)友們大多都和自己一樣，和家人聯(lián)系時，他們有的說自己是炊事班的，有的說自己是飼養(yǎng)員。
最近一段時間，張中君找姐姐的故事因為@中國陸軍的報道，引起了廣泛關注。張中君的大姐第一次真正了解了弟弟的工作，但母親王永素仍不知道，“我們不敢跟她說，不然她更要難過了。”
現(xiàn)在，中越邊境掃雷的任務順利完成了，但是新的任務又要開始了。張中君記得，2010年，姐姐拉著他的手對他說，“等到你休假回家那一天，姐姐親自去接你。”張中君不知道，姐姐的諾言是否還能實現(xiàn)。在他心里，也有一個諾言，“如果你來不了，等我完成作為軍人對祖國的使命，脫下這一身軍裝，天南海北去找你。”
本報記者 石亨
